蓝白竖条纹病号服的女人,反握一把锋利的水果刀,以自己的性命为要挟,阻止其他人的靠近。她这个地方及这个地方的人充满不信任,那些稀松平常的人在她的眼里,都是联合谋害她的怪物。她像一只困兽,做无用的斗争。
护士在病号服女人的一丈之外,看着抵住修长脖子的刀刃心惊肉跳。
“季桃,你先把刀放下来,我们说好会带你见胡一成,就一定不会骗你。”
“你难道忘了怎么答应过我们的吗?”护士柔声劝说,找机会靠近发病的季桃,“你乖乖把刀放下,你的病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,你不能亲手毁掉跟胡一成见面的机会。”
“还是说,你已经不喜欢他了?”
季桃不容任何人质疑她对爱人的感情,水果刀的刀刃刺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液。
“我比谁都更爱一成,是我爸妈生生拆散我们,不然我们早就在一起了!”
“你们……你们什么都不懂。”季桃的双眼哭涨,像两个核桃。
“你站在那里别动!!!”
她发现了护士隐秘的动作,被她用刀指着的护士别无他法地站在原地。
邵萍与许珊到达了现场,邵萍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女人。鹅蛋脸、五官周正,符合传统的审判观,天庭非常饱满,用老一辈人的话说,就是长得有福相。
他皱起了眉头,他下意识觉得,那张温婉的脸,笑起来会比现在疯狂更合适。这不是她原本的自我,虽然他也想象不出女人原来的模样该是什么。
“季桃!”许珊大喊,吸引了季桃的注意力。
“你还记得我吧?”他抿紧了嘴巴,季桃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,可能受到了什么刺激。
系统突然冒出来,问邵萍要不要接任务。
【检测到可选任务“情迷心窍”,请问是否触发?】
邵萍冷不丁被一吓,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抽搐。
你看我像能完成这种任务的人吗?
新手村都没有出,还指望他去挑战小头目。
他听许珊喊女病人“季桃”,这个任务应该跟她有关。上次,他触发了一个“浪子回头”系列任务,便跟爆他头的向居使有关。
【默认宿主暂时拒绝触发任务。】
季桃在邵萍和许珊出现之后,觉得自己的呼吸空间受到了挤压。
但听到许珊熟悉的声音,她又缓过了一口气。
“许大夫。”
闻言,许珊稍感宽慰,季桃能说出他的名字,病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。之前,季桃的病情好转,所有人都以为再观察三个月,她就可以顺利出院。
季桃神色悲戚,真情流露宛如穷途末路的亡命徒:“一成他……他是不是……不要我了……”
“瞎说!”许珊想也不想反驳道,“你想想,像你这样的好姑娘,他怎么舍得放弃你呢?”
季桃的病例比较典型,她拥有严重的妄想症。在她的认知里,知名男星胡一成,曾是她的男朋友。因为家人的阻挠,她被迫与胡一成分手。
“是吗?”季桃说出那句话,出于对自身的不自信,向外寻找其他人的认同。这是一种危险精神状态,人的精神应该趋于内核稳定。外界的支撑如水面的浮萍,看似美好稳固,一点小风小浪便会支离破碎。
许珊半步半步地靠近:“我没有理由骗你,你应该相信自己,也相信你的恋人。”
护士看到许珊赶到,也吃了定心丸,顺着许珊的话说下去。
“对啊,对啊,你看你,长得多漂亮啊,性格又好。我如果是男的,我都想把你娶回家了,生怕别的男人把你抢走。”
“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。”
季桃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夸奖,护士的话说得她有些措手不及,说话的态度也有些软化。
邵萍在想季桃口中的“胡一成”。胡一成今年31岁,父母出身文工团,还是戏剧世家。二十岁逛街的时候被星探发掘,第一部剧就拿到了男主角,凭这部戏他登上了当年的年度话题榜首。目前为止,他共斩获他三次百花奖的最佳男主角。早年演电视剧的数量多,后面陆续也接了一些电影,看来是要转战电影。
胡一成是邵萍迄今为止知道的,唯一一个没有黑料的男星。圈内人对他的评价很高,说他做事认真,又不爱摆架子。胡一成还是难得真正做公益的明星,报纸上也偶尔能看到他做公益的消息,却没有一篇长消息或、专题报道或者采访。偶尔在发布会现场,有媒体问到相关的问题,他也只廖廖几句话带过去。
总而言之,这个胡一成堪称娱乐圈里的一朵奇葩,罕见的男粉数量超过女粉的男星。邵萍以这个大染缸向来不待见,对胡一成这个人却讨厌不起来。
只是……从没有听说过胡一成有什么女友……
季桃仍拿着水果刀,许珊再接再励:“你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别人,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,一成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会怎么想?”
季桃瞬间慌乱,手里的刀成了烫手山芋,哐地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“许大夫,我知道错了。求求你,不要告诉一成,我现在这个样子,不可以见他……”
女为悦己者容,每个女人都不希望,心上人看到自己的丑态。
许珊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,所幸没有见到季桃有拿起刀的迹象。她肿成核桃的双眼,泛出星星点点的泪花,她的眸子声声诉说着爱一个人的卑微。
“唉……”许珊不忍季桃继续沉醉在不真实的梦境,但若想保全季桃的性命,这又是唯一的方法,他只能维护着季桃编织出来的世界。
护士拉起哭哭啼啼的季桃,病号服套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,上衣仿佛要从她的肩上滑落。对比季桃住院的第一天,她身上的肉掉了个精光,她原先是个丰腴的美人,现在却成为了骨感美人。
许珊当恶人对可怜兮兮的季桃道:“由于你的病情不稳定,出院的时间还要继续推迟。”
犹如阎罗冰冷地宣判鬼魂的罪刑,季桃那一刻犹如堕入六道轮回,她奋力抓住许珊的小臂。
“许医生,我整整三年时间,没有见过一成了,再这样下去,一成他一定会忘掉了我。”
“求求你,许医生你发发好心,让我跟一成见一面吧。”
如果你能忘记对胡一成的迷恋,对你来说是一桩好事。可惜落花有情,流水无意,人家高高在上的大明星,根本不会想起你这么一个人。
“季桃!”许珊厉声喝道,“我们不是没有事先商量好,你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,你的病情又发生了变化,你这个时候去见他,对你,对他,都没有好处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
他必须硬着心肠演这一出戏,延续季桃的性命。作为医生,他当然希望看到病人康复出院,但是送到常青树市立人民医院的病人,都有严重的精神障碍,部分更是表现出暴力倾向,长久的治疗已经使他们与社会脱节。
少数患者经过治疗,病情有所好转。但是,当他们重新回归社会,与大环境的格格不入,会再次对他们造成精神负担,最后再次回到这个地方。
季桃仍在苦苦哀求:“就一次,一次就好……”
她泣不成声,五指用力抓皱了许珊的袖子。
许珊冷酷地根根掰下季桃的手指,随后赶来的护士给季桃注射了镇定剂,重新把她送回病房。
吱吱一声,隔断门落下,许珊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。
他不知迷茫过多少次,他这样做究竟是在害他们,还是在救他们?
噗!易拉罐拉开的声音。
“心情不好的时候,喝点甜的会开心点。”
邵萍递来一瓶肥宅快乐水,许珊想也不想地灌到喉头。
一点也不甜。
收拾好心情,许珊对旁边静候的邵萍说:“不好意思,我失态了,我们继续吧。”
邵萍点头跟随,有时沉默是对一个男人的支持。
看到办公桌上自己和邵萍没有喝完的肥宅快乐水,许珊略微好奇:“我们刚刚不是把最后一瓶喝完了吗?你怎么还有?”
“不存在的。”邵萍的话透出了些许骄傲,在许珊的注视下又拿出了一瓶新的肥宅快乐水。
脸颊蹭着金属罐身,他如同登境天堂:“它能帮我续命。”
摇了摇头,许珊又讲回了正事:“你亲戚家的孩子,现在做什么工作?”
“听说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明星,也是他家里人花钱送进去的,没见他事业有什么起色,不好的毛病倒学了不少。”
许珊对娱乐圈的了解不多,偶尔接触相关的事物,也是因为父女两人意见不合。
“他现在的工作听起来不适合他,不如劝他辞职做其他事?”
良好的环境对心灵的塑造事半功倍,换一个环境,对矫正心理的帮助更大。
“他大概不肯换,他很享受明星的光环。”
这样就伤脑筋了,畸形的人格加上纸醉金迷、遍地诱惑的工作环境,不利于人的身心健康。
“我再想想办法。”
许珊还惦记着邵萍付了车钱。
“不行啊,这可是十万火急,会出人命的大事。”
“这么严重?”
许珊诧异,他还没真没听说过性格不好,跟闹出人命有必然的因果关系。
此时,手机响起。
“我接个电话。”
电话那头,宠物诊所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,汇报他家那头护食的金毛的脱敏训练情况。她女儿在喂狗粮的时候,差点没被“大力”咬伤,把他吓得当天就联系了宠物诊所。
“知道了,知道了,千万要把‘大力’训练好。”
挂断了电话,许珊将手机调成震动,并连上了蓝牙耳机。
“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,心理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,很多人就是像你这样有误解。”
邵萍也想慢慢地来,可狗系统没有给他机会啊,一天到晚拼命地催,动不动就拿商场“脱衣跑步秀”威胁。
“许大夫您说的,我都知道。”邵萍有苦难言,“我有苦衷啊,这件事处理不好,可能关系到人命。”
狗系统如果真用他的身体,在广安市人流量最多商场做不可描述的丢脸之事。他拉下这张老脸,也不好在广安混下去啊。而且,他的同学干什么的最多?干媒体的最多,那么多人总有一个认出他的脸。
到时,就不只是广安人民的事了,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他邵萍的“奔放”。
“这……”
许珊也有些无奈,他嘴里说的是事实,精神治疗、心理矫正没有那么容易,有特效药的话,也不会有那么多跳楼、跑天桥。
“真的急不来,你先回去吗,我把治疗方案弄好后,再发到你的迅信。”
邵萍失望地捡起地上的垃圾袋,正准备走人。
许珊的手机震动,还是宠物诊所的人。
许珊戴上蓝牙耳机,接通了电话。
“许先生,你家狗狗比较怕生,护食的毛病也比较严重,我们可能要用一些稍微粗鲁的手段。”
邵萍没有看见许珊打电话的动作,他不死心地再次问道:“真的没有现成的办法。”
“用粗鲁的手段?”
“用粗鲁的手段。”
邵萍重复着许珊的话。
“对,它皮实得很,只要不死,就往死里弄。”
许珊想到不争气狗子,心里就来气。他宝贝女儿肯喂你狗粮,你挑三拣四、呲牙咧嘴。
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下次!
“那我要怎么做?”邵萍虚心求教。
“不听话就饿它几顿,不用给我面子。”
邵萍牢牢地记住许珊的话,这叫什么?英雄所见略同,某些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吃得太饱。
“然后呢?”
宠物诊所的人,迟迟不能下决心,他这个主人都没有意见了,你们有什么好怕的?
“你要让它知道痛了,它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。”
邵萍觉得自己大涨知识:“怎么样才算痛呢?”
“失去了才懂得珍惜。”
饿它几顿可以小惩大诫,搞得他跟恶人似的。
许珊听着电话里宠物诊所的人,耐心又详细地讲述相关的项目,他有种想换一家宠物诊所了。
从许珊这里取完经,邵萍告辞:“多谢许大夫,我受教了!”
“做个脱敏训练,说得像虐待宠物似的,我还是头一回见。”
同情心泛滥也不见是一种好事。
许珊通完电话,才发现人去室空。他通电话的时候,人还在啊,一溜烟功夫就不见了。
他隐约记得通电话的时候,邵萍问了他些问题。
算了吧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。兴许见他在通电话,没有回答问题,就自己先走了也说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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